静室的门在身后无声合拢,沉重得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。
云烬几乎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,才勉强支撑着自己没有立刻瘫倒在地。后背那刚刚被神力勉强压制下去的剧痛,因方才在主殿的情绪激动和艰难行走,再次疯狂地反扑上来,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,沿着每一寸新生的嫩肉和碳化的骨骼缝隙狠狠扎刺,痛得他眼前黑,耳畔嗡嗡作响。
但他身体上的痛,远不及心口那一片冰冷的死寂。
禁足。
两个字,轻飘飘,却重逾神山,将他所有的挣扎、所有的期冀、甚至那不顾一切吼出的“甘之如饴”,都彻底碾碎成了齑粉。
玄微…终究是不信他。
那双冰封的银眸里,最后残留的,只有审视、猜忌和冰冷的失望。
他踉跄着扑到冰冷的玉壁前,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,深褐色的瞳孔涣散地望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墙壁,胸口剧烈起伏,却感觉不到丝毫空气吸入肺腑,只有一种窒息的、被彻底抛弃的冰冷绝望。
为什么…
为什么拼尽全力,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?
为什么挡在他身前,承受天罚之痛,却抵不过墨漓几句“天真”的谗言?
难道他云烬在他眼中,就真的如此不堪?如此不值得一丝一毫的信任?
蚀心蛊…
对,还有蚀心蛊!
玄微探查过他!定然是现了蚀心蛊对魔气的异常反应!这才是那根最终压垮信任的稻草!
一股混杂着滔天愤怒、无边委屈和剧烈痛楚的狂躁情绪,如同失控的洪流,猛地冲垮了他苦苦维持的理智堤坝!
凭什么?!
这该死的蛊虫!这纠缠了他无数岁月、带给他无尽痛苦的诅咒!如今,竟还要成为他被冤屈、被厌弃的罪证?!
若不是这蛊虫…若不是它…
“呃啊——!!!”
一声压抑到极致的、如同困兽濒死的嘶吼猛地从他喉咙深处迸出来!
伴随着这声嘶吼,他体内那本就因天罚重创而躁动不安的蚀心蛊,仿佛被这剧烈的情感风暴彻底引爆!
嗡——!
一股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狂暴、都要凶戾的妖异红光,猛地从他心口炸开!瞬间席卷全身!
那不是以往那种钻心的绞痛,而是一种纯粹的、极致的、仿佛要将他从灵魂到肉体彻底撕裂、焚毁、吞噬的疯狂戾气!
“嗬…嗬…”
云烬猛地蜷缩倒地,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,如同被扔进油锅的活虾。皮肤表面,一根根青黑色的血管狰狞暴起,如同活物般疯狂扭动,皮下那蚀心蛊的红光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,几乎要透体而出!
痛!
无法形容的痛!
比天雷焚骨更甚!比神力刮毒更烈!
那痛楚并非来自单一之处,而是源自于灵魂最深处,源自于那与他性命交修、早已融为一体的蛊虫核心!它像是在愤怒,在咆哮,在疯狂地报复宿主那强烈到极致的负面情绪!
“啊——!!!”
他再也无法压抑,出凄厉的惨嚎,十指扭曲地抠抓着身下冰冷的玉砖,指甲崩裂翻起,留下道道血痕,却丝毫无法缓解那来自灵魂层面的撕裂感。他只觉得自己的意识正在被那狂暴的红光寸寸吞噬,无数混乱血腥的幻象在脑海中翻腾嘶吼!
他想毁灭!想杀戮!想将眼前的一切都撕成碎片!
那股源自蚀心蛊的、最原始最黑暗的暴戾气息,如同决堤的洪水,疯狂冲击着他仅存的理智。
不…不能…
最后一丝清明在疯狂呐喊。
若彻底失控…若在此地狂…那便真的…坐实了所有的怀疑!再无转圜余地!
为了玄微…为了那或许还存在的一线渺茫希望…
必须忍住!
他猛地抬起头,额角青筋暴跳,双目赤红如血,几乎看不到瞳孔,只有一片骇人的疯狂之色。他张开嘴,猛地一口狠狠咬在自己的手腕上!
牙齿深深嵌入皮肉,鲜血瞬间涌出,弥漫口腔!
剧烈的疼痛暂时拉回了一丝摇摇欲坠的理智。
他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,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疯狂拉扯蹂躏,剧烈地颤抖着,痉挛着。口中不断溢出混合着血沫的、破碎不堪的压抑嘶吼。蚀心蛊的红光在他体表明灭不定,时而将他映照得如同地狱爬出的修罗,时而又黯淡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。
他在与体内的恶魔进行着一场无声却惨烈至极的搏斗。每一寸血肉,每一分神魂,都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煎熬。
…
清宁轩。
墨漓倚在窗边,看似欣赏着院中的一株仙植,实则指尖正极其隐秘地掐动着一个小巧的、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通讯魔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