混沌殿的日子仿佛被暖玉灵雾浸泡得缓慢而粘稠。云烬的“伤势”在南芷的精心调理和玄微每日“例行公事”般的神力滋养下,“好转”得极其缓慢,却又恰到好处地维持着那份令人怜惜的脆弱。
他依旧苍白,动作间常带着似有若无的滞涩,眉宇间也总萦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,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将他吹倒。这副模样,成功地让某些人心头的警惕和疑虑被另一种更柔软、更棘手的情绪悄然取代。
玄微现自己出现在混沌殿的频率越来越高,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。起初只是渡送神力,后来渐渐会多问一句伤势,再后来,偶尔甚至会沉默地坐在一旁,看似在闭目养神,实则神识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笼罩着玉台上那具“虚弱”的身躯,感知着其气息最细微的变化。
(…今日气息似乎平稳了些…)(…眉头未蹙,应是未觉疼痛…)(…药君开的安神汤看来有效…)
他为自己找尽了理由——监察伤势,稳固封印,防范未然——却无法解释心头那丝日益明显的、名为“在意”的藤蔓,正如何悄无声息地缠绕收紧。
而云烬,则将这份“脆弱”运用得炉火纯青。他恰到好处地示弱,小心翼翼地依赖,目光总是带着全然的信任与一丝不易察觉的…孺慕?每每玄微到来,他那双因伤病而显得格外清澈的深褐色眼眸便会亮起微光,如同投入星子的深潭,专注地追随着玄微的一举一动,直到对方略显不自然地移开视线。
这种无声的、全然的聚焦,比任何言语都更能撩动心弦。
这日黄昏,玄微处理完公务,鬼使神差地又踏入了混沌殿。殿内星雾流淌,暖玉生辉,云烬并未卧于玉台,而是披着一件素白的外袍,靠坐在窗边的软榻上,望着窗外幻景中流淌的星河出神。侧影单薄,墨垂落,竟有种惊心动魄的易碎美感。
听到脚步声,他转过头,眸中自然而然地漾起笑意,轻声道:“神君来了。”
玄微脚步几不可察地一顿,“嗯”了一声,目光扫过小几上放着的一壶仙酿和两只玉杯。
(…他何时备的酒?伤势未愈,岂能饮酒?)
似是看出他的疑问,云烬温和解释道:“是药君方才送来的‘百草沁’,说是以百种温养灵植酿制,药性温和,于我经脉有益,每日小酌一杯即可。”他顿了顿,看向玄微,语气带着几分自然的邀请,“神君今日似乎有些疲惫,可要…尝一杯?”
玄微本想拒绝。他素来不重口腹之欲,更不喜这等容易乱性之物。
(…饮酒误事…成何体统…)
然而,目光触及云烬那带着些许期待、又因伤病而显得格外真诚的眼神,以及那壶据说“药性温和”的仙酿,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。
(…既是药酒,浅尝辄止…应无妨。)(…本尊也确实…有些心烦意乱…)
他沉默地走到软榻另一侧坐下,与云烬隔着小几,中间是那壶氤氲着淡淡草木清香的仙酿。
云烬执起玉壶,为他斟满一杯。动作依旧带着伤后的些许缓慢和无力,指尖划过杯沿,留下细微的摩擦声。
“神君请。”
玄微端起酒杯。酒液呈淡青色,灵气盎然,闻之确令人心神微宁。他浅啜一口,口感清冽,带着草木的回甘,入腹后化作一股温和的暖流,舒缓着连日来的紧绷神经。
(…尚可。)
他又饮了一口。
云烬自己也端起酒杯,小口抿着,目光却依旧落在玄微脸上,带着浅浅的笑意:“这酒…可还合神君口味?”
“尚可。”玄微言简意赅,避开了他的目光,专注于杯中物。
殿内一时安静下来,只有星雾无声流淌,窗外幻景星河静谧旋转。气氛是一种微妙的、带着药香和酒意的宁静。
一壶酒,不知不觉间,竟已见了底。
玄微后知后觉地现,自己的视线似乎…有些难以聚焦。体内那股温和的暖流不知何时变得有些汹涌,冲刷着四肢百骸,带来一种罕见的、轻飘飘的松弛感。神识之海中那些惯常冰冷的、条理分明的思绪,也变得有些…黏稠和迟缓。
(…这酒…后劲似乎不小…)(…本尊…竟有些晕眩…)
他试图运转神力化解酒意,却现神力似乎也变得懒洋洋的,不太听使唤。
(…麻烦…)
他抬起手,想揉一揉额角,动作却显得有些迟滞。
对面的云烬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,眸色渐深。他放下早已空了的酒杯,轻声问道:“神君…可是醉了?”
“胡言…”玄微下意识地反驳,声音却比平日低沉沙哑了几分,甚至带上了些许他自己都未察觉的…软糯?“本尊…岂会…”
话未说完,身子却不受控制地微微晃了一下。
云烬适时地倾身过去,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:“神君小心。”他伸出手,看似是要扶稳玄微,指尖却极其自然地、轻轻搭在了玄微撑着榻沿的手背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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