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扭头一看,竟是那抹浅碧色的身影——卫璇不知何时悄然挪到了他附近。
她趁着赞礼官声音高昂,衆人注意力都在新人身上时,对他飞快地低语:
“陈公子,闷坏了吧?我听说安远伯府後园来了几只西域珍禽,羽毛比晚霞还绚烂,叫声如仙乐,还会说吉祥话呢!就在後园假山那边,比在这儿听这些强百倍!我正想去开开眼界,陈公子若有兴趣,不妨一同去看看?总好过在此处当木头人。”
一起去看?
陈邵乾眼睛瞬间亮了。
只道这卫三果然如传闻般离经叛道丶与衆不同,现在竟还愿意带他去找乐子!
他立刻把母亲之前的警告抛到九霄云外,忙不叠点头:“去!当然去!走走走!”
两人便一前一後,朝着通往後园的方向走去。
卫璇刻意放缓了步子,与他并肩,一路上轻声细语。
“陈公子平日都喜欢玩些什麽呀?”
“那可多了!”陈邵乾来了精神,“斗蛐蛐丶跑马丶听说书……”
卫璇轻笑,“真羡慕陈公子这般自在。不像我们女儿家,整日不是学规矩就是做女红,闷也闷死了。你那样玩法光是听着,就觉得快意极了。”
“是吧是吧!”陈邵乾像是找到了知音,话匣子彻底打开,“哪像他们,整天念叨什麽‘科举正途’丶‘光耀门楣’,烦都烦死了!那些之乎者也,听着就头疼,哪有我的‘金甲大将军’威风?”
卫璇也顺着他的话道:“是呀,功名富贵固然是好,可若为了它们,连春日新开的杏花丶秋夜最亮的星子都无暇去看,岂不是因小失大,辜负了这人间韶光?”
她这话简直说到了陈邵乾心坎里,顿时觉得这位未来媳妇真是天下第一知己,比家里那些整天唠叨他的强太多了。
“对对对!就是这话!什麽前程似锦,我看是作茧自缚!人活一世,草木一秋,不及时行乐,难不成要等到七老八十走不动道了再去玩吗?那还有个什麽趣儿!”
他谈兴更浓丶滔滔不绝,恨不得把自己那些“光辉事迹”都说给她听。
正如这般,卫璇并非没有手段。
前世若她愿意,完全可以投其所好,陪他玩闹,用些小心思小意趣笼络住这个贪玩又没主见的纨绔,让他暂时离不开自己。
甚至,在他母亲面前伏低做小,曲意逢迎,未必不能换来几年表面的安宁。
但那时的她并不屑于。
她不稀罕这种靠讨好和算计换来的摇摇欲坠的“恩宠”,更不愿将自己的才智浪费在驯服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巨婴身上。
她清楚知道,无论过程如何,最终的结局都不会改变——当更大的利益或压力来临时,这个毫无担当的男人,会毫不犹豫地听从他那精明的母亲,将她如同弃履般扫地出门。
驯服一条狗,或许能得到忠诚;但试图去焐热一块冰冷的石头,得到的只会是彻骨的寒凉。
卫璇耐心听他说着,偶尔附和两句,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路径。
眼看再转过一个回廊就要接近後园入口,她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。
就在这时,云袖适时地从後面小步追上,低声道:“小姐,赵夫人身边的妈妈刚过来寻您,说是有急事,请您务必过去一趟。”
卫璇脸上露出惊讶和为难,她停下脚步,看向陈邵乾,满是歉意地说:“陈公子,你看这……赵夫人相召,我实在不能不去。真是扫兴。”
陈邵乾正说到兴头上,闻言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,满脸失望:“啊?这就要走啊?”
卫璇眸光微动,像是为了安抚他,又像是被勾起了不甘,低声道:
“那珍禽就在前面不远,穿过月洞门,沿着青石小径走到头,假山後面的水榭旁就是。陈公子不如自己先去看看?若是真有趣,回头也好说与我听听,让我也解解馋。”
陈邵乾闻言,大手一挥,很是仗义地说:“行!那你先去忙!小爷我去替你探探路,回头保准跟你讲得清清楚楚!”
说完,他迫不及待地转身,朝着卫璇指引的方向,兴冲冲地去了。
卫璇站在原地,看着他消失在月洞门後的背影,吩咐云袖:“去告诉卫竹,让他‘帮’陈公子一把。”
拜堂仪式顺利结束,新人被喜娘和衆人簇拥着,在一片祝福声中送往精心布置的新房。
卫璇随着女眷们一同移至宴席处,寻了个位置坐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