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庭看清她的脸,不由挑眉有些讶然,米老板被抓了?
官兵因她这挑衅一眼怒了,扯住她的头发往前拖行,呲着牙蔑道:“穿号衣的贼囚,也敢瞪你奶奶?”
周围的人聚在一处交头接耳,有人恨恨道:“她就是在绿田吃人血米粮的那个奸贼!我家那个的表姑就因她饿死了。”
“啊?不是说逃了吗?”
“嘁!你是不知道,她竟在大庭广众之下,敢跑去拦刘知州的车驾!听说啊,还拉扯绿田那边的县令,非说人家收她贿赂,祸害百姓。”
“最后如何了?”那人追着问。
“今日庭审去瞅瞅呗!”
张恕将目光投向爱徒,缓缓道:“既是绿田县的后事,那咱们便去瞧瞧吧。”
“是。”张庭颔首应下。她转身便去安排车马了。
张庭不放心宗溯仪一人留在车上,给他戴上帷帽,一齐下来。
即便熟知他不是胆怯之人,但她还是温声叮嘱:“待会若是场面血腥,你便躲在我身后。”
宗溯仪大晚上一个人跑去乱葬岗都不怕,哪里会惧怕这等小场面?
但他眨眨眼睛,温顺地点点头,虚虚靠着她的肩膀,藏在袖中的手悄悄勾住她的小指,乖巧道:“好。”
等到衙门大堂,已经在审理案情。
大堂正中悬挂“明镜高悬”的匾额,两侧并列着“肃静”、“回避”的木牌,而官差手持水火棍分别立在两边,刘知州坐于高台之上,怒拍惊堂木“啪——”。
她神情肃穆,端庄威仪,“堂下贼犯,污蔑朝廷命官,你可知罪?”
米老板躬身跪在冷硬的石板上,她脸颊凹陷,看向刘知州时手微微抬了抬,铁链顺势哗啦作响。
她像是明白刘知州的用意,嘴角扯出一丝嘲意,“草民呈上罪证、陈述罪行,皆都属实。怎么?知州大人难道要官官相护吗?”
米老板往后望了望,微笑着道:“后面那么多百姓看着呢。”
刘知州冷笑:“本官看你油嘴滑舌,没一句真话!”这贱民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拦住她的车驾,搞得人尽皆知。害得她不得不接了这贱民的案子,险些令她得罪京都宋家!
不过,想治她还不容易?刘知州抽出一支刑签掷在地上,“藐视朝廷命官,着杖三十以儆效尤。打!”
官差得令,两人上前扼住米老板的肩膀。“狗官!我不服!!”她目眦尽裂,犹如一头疯犬剧烈挣扎,像是要将世间的一切撕碎。
刘知州见她发狂,怒不可遏:“大胆!”
其余官差见上官发怒,赶忙过去将人按住,一齐拖到木凳上。
不多时,扒掉她的裤子,官差咬牙使力,握着水火棍重重砸下。
“啪啪”闷响不断,到行刑完毕,米老板臀间已是皮开肉绽。只不过期间她牢牢抓住木凳,指腹磨出血痕,唇瓣咬得淌出血,都不曾发出丝毫声响。
她冷汗淋漓,面色煞白,被两名官差如狗一般拖至堂前。
还是根硬骨头!
刘知州眯着眼盯她,猛然一拍惊堂木,“堂下贼囚,还不从实招来!”
半晌,米老板汗湿的发梢往下滴水,她抹着血的嘴里淌出一串笑声:“哈哈哈哈……”
围栏外,百姓气恼:“这奸贼坏事做尽!竟然还笑得出来?!”
有人亲戚饿死在绿田,看米老板被杖责犹觉不解恨,吼道:“请知州大人打死这奸贼!”
其余人纷纷附和:“请知州大人打死奸贼!”
米老板手臂撑在地上哆嗦着身子起来,嘴里却笑得更大声了。
刘知州和蔼地笑笑,很满意堂外的反应。
张庭眼睫轻颤,隐约意识到什么,跨出一步挡在宗溯仪身前,又将视线转向一旁的老师。
张恕冲她轻轻摇头,又将目光投向堂内。
刘知州收起笑脸,一脸庄严下令:“查罪犯米福,哄抬物价致多人饿死,诬陷朝廷命官,十恶不赦!判斩立决,后日午时三刻验明正身,开刀问斩!”
米福一点一点从地上爬起来,铁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,眼神好似吐着信子的毒蛇,阴狠地射向刘知州,伸手指着她:“不过是朝宋家乞食的一条狗!你有什么资格审判我?!”
官差收紧水火棍,时刻注意米老板的动向,谨防她突然暴起攻击上官。
米福抖着身体踉跄转身,阴沉沉地瞥向堂外,瞳仁像是永远化不开的墨汁,黑得瘆人,她张开手道:“笑吧笑吧,你们就笑吧!我米福的今日就是你们的明日!!”
栅栏外的百姓,被她这凶恶的神情吓得连连后退,嘴里小声嘀咕:“哎呦这奸贼疯了疯了。”
米福忽然仰天癫狂大笑,脸上肌肉抽搐无比狰狞,她渗着血的十指蜷曲成爪,倏地食指定定刺向天空,眼中满是不甘心,偏头歇斯底里吼道:“贼老天!你不开眼,我不服!!”声音撕裂裹挟着恨意,尖锐地刺痛所有人的耳膜。
官差被米福如同厉鬼在世的模样吓住,有几分神不思属,她却在此时猛地扭过身,犹如离弦之箭冲向一旁的堂柱。
“咚!”震颤声响彻大堂内外,堂柱上炸开一抹刺目的红,温热的血沫溅到官差身上,吓得她惊恐后撤。
外面的百姓惊呼出声,连张庭也不由呼吸一滞,瞳孔骤缩,惊愕地半张着嘴。
血迹在石板上蜿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,她的手指还抽搐着抓挠地面,翻白的双眼直直瞪向上空,嘴角却诡异地扬起,好似讥诮着堂内外的所有人。
少顷,她停下抽搐。
至此,米福三十五年的生命画上句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