才搬来没两天呢,他不想这么快就搬走了,搬走就不能时时见到燕歧了。
不想离开燕歧,燕歧那么漂亮……
一道微不可察的声音在黎安在心底响起,他终于停下动作,提笔在纸条反面写了一行字,随后绑在鸱鸮脚上。
他会回去帮忙,但是,他不会搬去王氏私邸,也不会搬回小秦淮的酒肆阁楼。
而且,鉴心得帮忙把他的房费给交了。不然他只能找个时间出去赚点外快了。
黎安在十分穷酸地想着。
所幸鉴心很快便让鸱鸮把银票送来了,还叮嘱他在门客府上要小心行事,处处谨慎,万万不可得罪人。
下面一行小字,若是真的开罪了贵人,速回广陵王氏祖宅避难。
收起纸条,将银票交给燕歧的时候,燕歧明显愣了一下,俊美清冷的脸上似乎多了一丝极浅的笑意,转瞬即逝。
他还以为……听闻琅琊王氏脱险的消息,黎安在会迫不及待地搬回王氏私邸。
毕竟,他甚至帮了意图算计他的王氏家臣,那个似乎叫做王誉的人。
“我不要银票,”白衣门客静坐着,任由少年双手捏着那几张银票,全然没有伸手接过的意思,“你是我的友人,想在这里住多久都可以。”
随着官署逐户搜查,建元年间被江州豪强掳掠的中原流民,终于走出豪强的坞堡。
街衢巷陌中多了一些陌生的中原面孔,无论男女老少,眼中都带着青涩和新奇。
从中原南渡长江多年,他们终于在江左落地生根,屹立在属于自己的天地里。
听着这些地道的中原话,黎安在颇感新奇,他知道中原很大,有很多个州府,但是不知道每个州府都有独特的方言,每个人说的话都不太一样。
涧下坊的百姓大多来着中原翼洲,说的翼洲话让黎安在有种莫名的亲切感,仿佛曾经在哪里听过。
还没等他琢磨出这种感觉从何而来,沅水附近三百里的河道一夜竣工,涧下坊的渡口也一日一日地变高,变宽。
沿岸钉上一道道缆桩,栈道铺地而起,崭新的码头矗立在滔滔不绝南下的沅水中。
码头上旌旗飘扬,上面用金色的字写着十六渡。
冬日天色暗得早,晌午过后没多久,日头就渐渐西斜。
忽地,黎安在听见王府门口传来了嘈杂的声响,还夹杂着焦躁的喊声和惊恐的尖叫。
黎安在到摄政王府好几个月,王府内从来都是平静且井井有条的,从没听过如此慌乱的声音。
黎安在的心脏在这一瞬莫名揪了起来,胸口堵着一团气,空落落的没着落,慌得很。
他立刻放下剑,向府门口飞奔过去。
暮色如血,残阳半坠。
杂沓的马蹄声踏碎林间寂静的尘埃,王府正门大开着,一队身着甲胄的羽林军从小径急速飞奔至门口,近了,能看清这队人正抬着一个担架。
第66章梅花糕
燕歧第二日仍要上朝。
黎安在昨日玩得尽兴,三更半夜仍精神着,没有丝毫睡意,一双杏眼目光灼人,根本睡不着,但他也不想打扰燕歧休息,只缩在燕歧的怀里,听着头顶传来平缓绵长的呼吸,一动都不动,眨着眼,思索明日该怎么要杀掉燕歧。
不知为何,黎安在心里总有一种紧迫感,他隐约察觉到自己的心态在动摇,他怕自己再拖下去,他的第一个任务恐怕这辈子都完不成了。
脑中胡思乱想,眼皮子却一点点沉重了,黎安在安安心心地蜷缩在燕歧的怀抱中,终于在丑时在沉沉睡去。
第二日便十分怠惰地睡到了日上三竿,连燕歧什么时候悄声离开去上朝都不知道。
黎安在在床榻上抻长了身子,伸了个懒腰后,才慢吞吞地下榻。
他从上次藏袖箭的地方翻出了他的宝贝武器,在竹林里瞄着试了试,精度和准度与之前并无二致,仍旧好用,这才放心将袖箭扣在手腕上,将袖口翻折下来,遮挡住铁器的锋镝冷光。
“满月,他……是不是快不行了?”黎安在问。
【若是换了普通人患了这寒症,估计早就撑不住了。但燕歧自幼习武,身体底子好,所以应该还能坚持一阵子。】
“一阵子是多久?”黎安在又问。
【一两个月应该没问题吧,若一切顺利,能坚持到你回京。】
“他每天都这样吗?”黎安在又问。
【差不多吧,这寒症一天中最疼的时候就是子时。只要熬过了子时,就会慢慢好转。】
黎安在躺在榻上看着头顶的窗幔,睡意全无。
他和燕歧认识的时间其实很短,他犯不着同情对方。
说到底,他们之间也没有多少情分。
可人非草木……
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,屏风外传来了动静。
燕歧走到榻边躺下,问道:“是我把你吵醒了?”
“没有。”黎安在道:“你怕冷,若是装个热汤壶或者鹿皮水袋抱着,会不会好一点?”
燕歧闻言噗嗤一笑,“我这寒症是自内里发出来的,要想暖和一些,恐怕得拿开水灌下去才行。”
黎安在一想也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