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,卫永旺完一圈烟,正朝卫小龙这边看来。
四目相接,卫永旺脸上的笑容刻意加深了几分,朝他招了招手,带着一种表演性质的亲昵。
“小龙,过来过来!来让爸爸看看,是不是又长高了不少?”
闻言,卫小龙眼皮都没多抬一下,转身就在火堆旁找了个草墩坐下。
他伸出手,就着橘红色的火苗烤着,自然地加入了旁边婶娘们的闲聊,将不远处的卫永旺彻底晾成了背景板。
周围的婶婶伯娘们个个都是人精,见状更是心照不宣,说笑声更热烈了几分,全都围着卫小龙转。
“小龙啊,我听我家笑笑说,你这次期末又拿了年级第一?”
刚才想摸李秀梅衣服被嫌弃的婶娘一边麻利地刮着姜皮,一边笑眯眯地看向卫小龙,“你这脑瓜子是咋长的?咋那么厉害呢!”
“可不是嘛!”
旁边的婶婶立刻接上,嗓门洪亮,“咱们小龙啊,就是争气!在县里最好的中学都能拔尖儿,这以后准是上重点大学的料!”
“要我说啊,这孩子有没有出息,跟在哪养关系不大,关键得看根子正不正!”
说着,大家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院门口那光鲜的一家四口,又迅收回目光。
“六婶这话在理。”
正在理大葱的伯娘慢悠悠地接口,“这老话说得好,‘秧好一半谷,儿好一半福’。根苗正,哪怕在咱们这土坷垃里,迎着风淋着雨,它自己就知道往直里、往高里长,能成材!”
她顿了顿,声音不高不低,却刚好能让该听到的人听到,“那种根子上就歪了、烂了的,你就算把它挪进金盆里,用绫罗绸缎裹着,天天喂琼浆玉露,它也开不出好花,结不出好果,养着养着,指不定还养出一身毒刺来,扎手又闹心。”
“就是啊,咱们村这地方,山清水秀的,养人!”
另一个大娘一边摘着卫小龙背回来的香菜,一边附和,“你看看有些人,在村里的时候吧,虽说毛病也有,但好歹还有个人样儿,会说人话,办人事。”
她故意叹了口气,“唉,出去才几年呐,怕是城里风大,把啥都吹变了味了,连人话都快不会说喽,站哪儿都觉得别人埋汰,也不想想自己是从哪块地里长出来的。”
几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,看似闲扯家常,实则话里话外精准地往卫永旺一家心窝子上戳。
偏偏她们又没指名道姓,卫永旺站在那儿,脸上的笑容早已挂不住,红一阵白一阵的。
李秀梅显然也听到了,脸上那层敷衍的笑都快绷裂了,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紧紧攥着女儿的小胳膊。
卫小雅被她捏得有些疼,不满地扭动身子,“妈妈你弄疼我了!这里臭死了,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!”
这一声叫嚷,在村民们意味深长的目光和刻意热闹的谈笑中,显得格外刺耳,且不合时宜。
卫永旺猛地回头,狠狠瞪了女儿一眼,低斥道:“闭嘴!”
“爸爸凶我!哇!”
卫小雅哇的一声哭起来,声音又尖又细,吵得人脑仁疼。
火堆旁的卫小龙,对这一切视若无睹,只专注地拨弄了一下火堆里的柴。
“人都齐了吧,动手吧!”
卫爷爷中气十足的一声吆喝,打破了某种微妙的僵持。
“对对对,时间也不早了,动手吧。”
几个经验老到的汉子一窝蜂围拢上去,开栏、赶猪、合围、擒拿。
猪的尖利嘶叫骤然划破清晨的宁静,健壮的四蹄疯狂蹬踹,尘土飞扬。
“抓稳喽!按前腿!”
“扯尾巴!往这边带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