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低下头,手指紧紧攥着衣角。
“这事你知道就好,”凤姐声音轻柔,却带着寒意,“不必往外说。尤二姑娘那边……也别说,免得她害怕。”
我应了声“是”,声音干涩。
从凤姐院里出来,日头明晃晃的,我却觉得浑身冷。
走到池塘边,看见几条锦鲤在水里游,红的、金的,悠闲自在。
忽然想起前年,也是这个时候,有个偷东西的小厮被撵出去,后来听说淹死在城外河里。那时我也这般浑身冷。
“袭人姐姐?”身后有人唤。
回头一看,是善姐。她提着个食盒,眼睛红肿。
“你怎么了?”我问。
善姐眼泪掉下来:“我们姑娘……姑娘昨夜做噩梦,哭了一宿。今早又吐了,吃什么吐什么……”
我心里一沉:“请太医了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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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惠香去回了二奶奶,二奶奶说……”善姐哽咽,“说许是天热中暑,让歇着就好,不必惊动太医。”
我看着善姐,想说些什么,终究没说出来。只道:“好生伺候着,我……我晚些去看她。”
回到怡红院,宝玉正和探春下棋。见我回来,探春笑道:“可回来了,二哥哥念你半天了。”
宝玉道:“凤姐姐找你什么事?”
我勉强笑道:“不过是些针线活计。”说着去倒茶,手却不稳,茶水洒了一桌。
探春看了我一眼,没说话。
下完棋,她告辞出去,却在廊下悄悄拉我:“袭人,你是不是有什么事?”
我摇头。
探春低声道:“我虽不知道详情,但这两日府里的风声……你是个明白人,有些事,看见了只当没看见,听见了只当没听见。”说完拍拍我的手,走了。
我站在廊下,怔了许久。连三姑娘都这么说……
傍晚,我终究放心不下,还是去了东厢房。尤二姐歪在炕上,惠香正喂她喝粥。才喝两口,又吐了。
我上前帮忙,触到她手腕,滚烫。
“这怎么是中暑,分明是热。”我急道,“还是请太医来看看。”
惠香摇头:“二奶奶不让……”
正说着,凤姐来了,带着两个丫头,端着冰碗和几样点心。见我在,笑道:“袭人也来了?正好,劝劝二姑娘,多少吃些东西。”
尤二姐勉强起身:“劳姐姐惦记。”
凤姐坐在炕边,亲手舀了冰碗喂她:“这是才做的,用井水镇过,最是解暑。”又对我们道,“你们先出去,我和二姑娘说说话。”
我们退到外间。隔着帘子,听见凤姐柔声细语:“……你放心,外头的事都了了。等琏二爷回来,咱们好好过日子……你如今身子不爽利,更该放宽心……”
那声音温柔极了,可我听着,只觉得寒毛倒竖。
从东厢房出来,天已擦黑。
我没回怡红院,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后角门。看门的婆子正打盹,我悄悄出去,沿着府外墙根走。
雨后泥土松软,踩上去深深浅浅的。走到一处僻静巷口,看见旺儿蹲在墙根下抽烟袋,火光一明一灭。
他看见我,愣了愣,起身要走。
“旺儿哥。”我叫住他。
他站住,不回头:“袭人姑娘有事?”
我走过去,却不知要问什么。半晌,才道:“外头……最近不太平?”
旺儿闷声道:“姑娘说笑了,天子脚下,哪有什么不太平。”
“那张华……”
“姑娘!”旺儿猛地转身,烟袋的火星子在暮色里划出一道弧线,“有些事,不知道是福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