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人注意到,已被妥帖供奉在悦仙祠内的千愿灯,突然发出莹润的微光。
炎蜚引发的灾火被这铺天盖地的神雨彻底压制。南星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,以长生剑为杖,指引着惊魂未定却已重燃希望的人们有序撤入悦仙祠。
她脊背挺得笔直,面容在祠内长明灯的映照下,宛若神女垂怜,沉静而悲悯,又带着不容亵渎的威严,接受着劫后余生的人们感激涕零的跪拜。
直到最后一位老者蹒跚的身影没入祠门,她周身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,终于悄然松脱。
施展“神雨”的反噬如潮水般汹涌袭来,灵脉深处针扎似的锐痛,丹田空荡得如同被掏空。喉头一股腥甜涌上,又被她不动声色地咽下,唯有袖中微微颤抖的指尖,泄露了她此刻真实的状况。
绝不能在此刻倒下。
她借着雨幕与夜色的双重掩护,悄然退至祠后古树下。远离了那无数道寄托着信仰与期盼的目光,强撑的从容与威严瞬间如潮水般褪去。
背靠着一株虬枝盘曲的古树,南星缓缓滑坐在地,指尖冰凉,微微发颤,额间沁出细密的冷汗,打湿了鬓角。
方才呼风唤雨、净化灾厄的“神女”,此刻只剩下近乎虚脱的疲惫。她合上眼,长睫湿漉漉地垂着,细细调息,试图压□□内翻江倒海的气血与无处不在的锐痛。
就在意识有些模糊之际,耳边传来窸窣的脚步声,很轻,带着几分犹豫。
南星倏然睁眼,本能地唤出长生剑。
却见一个穿着鹅黄布裙的小女孩从树后探出头来,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粗陶碗,碗里盛着清水。
是姚黄。
她不像其他百姓那样带着敬畏的仰望,那双清澈的眸子里,此刻盛满了纯粹的担忧和一丝了然的聪慧。
“梨儿娘子。”姚黄刻意压着嘹亮的嗓门,像怕惊扰了她,小声说:“你喝点水吧。”
南星微微一怔。
姚黄走近几步,将陶碗轻轻放在她手边,然后挨着她坐下,小手学着大人的样子,轻轻拍了拍南星的手背,动作稚嫩却充满安抚的意味。
“我知道的。”姚黄歪着头,人小鬼大,“爹爹累极的时候,也会偷偷躲起来歇一会儿,不让我和娘亲看见。”
孩子的话语简单直接,却像一道暖流,猝不及防地撞入南星坚硬的心防。
她没有像惯常般拒绝来历不明的食物,接过陶碗,清冽的泉水划过干涩的喉咙,稍稍缓解了不适。她看着姚黄,想说什么,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,带着不易察觉的脆弱。
姚黄也不多话,就这么安静地陪她坐着,仰头看向被古树枝叶和恢弘雨幕切割成碎片的玄青天空。
远处斗法的轰鸣仍在持续,但祠后这一小方天地,却因这无声的陪伴,暂时获得了片刻的安宁。
“你爹娘也是华州人?”南星声音有些沙哑。
姚黄摇头:“我家祖籍在中州,家道中落,爹娘带着我们姐妹二人在岚州安家,种杏度日,倒也安乐。”
“既如此,何必来华州当消息贩子,脑袋挂裤腰上的营生,早些弃了吧。”南星强撑着一口气劝道。
姚黄鼓着腮帮子,反驳道:“不行,我要发大财,家人就没那么辛苦了。”
“发大财?挺好,我小时候也就这一个愿望……”南星脑袋昏沉,无力深究姚黄话中的细节,只从鼻间逸出一声模糊的闷哼。
冰凉的雨丝泽被八方,落在古树的虬枝上,顺着叶片滴落,打湿了南星的肩头,浸透她微烫的肌肤,带走几分力竭后的燥意,也让她有些昏沉的意识清醒了些许。
她微微仰起脸,手覆在腰间温润的玉佩上,任由雨点落在额头、脸颊,与细密的冷汗混在一处,再顺着下颌滑落。
恍惚间,南星仿佛又回到了将王玄腾踩在脚下的那个冰冷雨夜。只是这次,她可以居高临下,对着那早已湮灭的怨魂,平静宣告:看,你毁不掉我。
她没有面目全非,没有满身骂名,她对得起自己,也未辜负天下人。
她好像,真的有些舍不得死了。
南星重新闭上眼,全力引导体内残存的灵力,对抗着反噬。这一次,身边多了份小小的、真实的温暖依靠,让她从这片狼藉的天地间,汲取到一丝微弱却切实的力量。
然而,就在睡意朦胧,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边缘,她听到了姚黄一声压抑的、充满痛苦的惊呼——
作者有话说:
家星这一晚会超级超级超级忙,这只是个开始。
今晚来迟,抱歉呀。
以后打算在固定的时间发文,这样大家就不会跑空,就是不知道大家一般喜欢什么时候看。
早九、午十二、午三、晚六、晚九?
第83章是死是活是强是弱
南星猛地睁眼,只见姚黄抱住她,生生接下了这一鞭。
灵力被抽空,南星的思维不受控地变迟钝。她愣了许久,才分辨出眼前x的场景。
姚黄背上的鞭痕触目惊心,原本这一鞭只是想将南星束缚起来,却不想被姚黄挡住。可饱含灵力的一鞭,于凡人来讲是致命的。
姚黄小脸惨白,缩在南星怀里不动了。
十余名蒙面仙士抱臂而立,手持精兵,幽幽的目光泛着绿。就像一伙觅食的狼,终于包围到可口的猎物,上下打量着南星。
“七十二神咒,原来你就是南星。”
这群人彼此互不相识,也许是江湖散修,也是出身世家,甚至有可能是天外天弟子。因缘巧合,跑来悦仙灯会观礼,谁料正撞见炎蜚作乱。他们本想及时逃跑,却在目睹神雨降落后改了主意。
施展完神咒的南星,现在一定很虚弱吧。
情况比他们预料的还要好,南星非但力竭昏迷,身边还只有个凡人小孩,倒省去他们闯进悦仙祠将人掳出来的麻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