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高马尾少年半蹲下身,张扬笑道:“还挺漂亮的,可惜了。”
“召阳,别废话了,动手。”手持长鞭的青衣男子提醒道。
被换做召阳的高马尾少年依旧吊儿郎当的,斜眼道:“你们怎么不上?我怜香惜玉,不杀美人。”
在场的其它人都变了脸色。
召阳虽然年轻,且来路不明,却是他们之中实力最强的。原想着让他先动手,他们再联合起来除掉五竹,却漏算了他这怪性子。怜香惜玉,说的多好听,可言下之意就是等别人杀了南星,他再来做这黄雀。
青衣男子敛住狠色,劝道:“再没人敢上,她同伴就察觉了。”
众人目光一凝,想起那三个敢跟炎蜚硬碰硬的家伙,不由急切起来。其中有个沉不住气的率先出手,手执短刃直刺南星眉心。
南星刚给姚黄包扎好。所幸此刻神雨未停,姚黄的伤势被及时治愈,否则这一鞭子下去,姚黄必死无疑。
人脑袋一昏,就容易失去理智。姚黄的布裙被大片大片的暗红血迹濡湿,刺激着南星的感官。她眼睛尚未完全睁开,已伸出两指夹住了刺来的短刃。
那人瞳孔瞪大,不可置信地想抽刃,可手腕就如同不受控制般,被生生翻折过去。他慌忙松手,还是被扭伤手腕,随即,那柄淬毒短刃被南星两指夹碎。
南星弹指将那一截薄刃刺出。她动作太快,以至于那人倒退了好几步,才察觉到疼痛,捂住被割破的喉咙,仰头栽倒在地。
就这一击,适才围堵的三十余人霎时间少了大半,就连瞧上去最稳重的青衣男子也退到安全范围内,混沌珠固然好,那也得有命使才行。
除了召阳,不退反进。
“你终于打算出手了。”青衣男子埋怨道,他回头招呼其它人:“一起上吧,先杀了她我们再争。”
众人目光相接,默默点头。
青衣男子开始倒数:“三……二……一!”
没一个人动。
良久沉默,一时间尴尬气氛弥漫,召阳嗤笑道:“怕死成这样,就赶紧滚吧,再不滚,滚的就是脑袋了。”
其它人顺着他目光看去,只见南星已晃悠悠站起,眼睛半眯着,像一只被触犯领地的狮子,幽幽打量着他们的喉管,不知观望了多久。
最终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眼神落在了青衣男子手边。
他面上看不出惊惧,却还是本能地将那根鞭子往背后藏了藏。
召阳的语气十分欠揍:“糟糕,滚不掉咯。”
青衣男子咬牙喊道:“慌什么?她连站都站不稳。”
话音未落,南星唤出敛春光,轻轻戴在头上遮蔽气息。随即手中凭空出现一朵镜昙,两层三十片披针形花瓣无风自动,明明是镜片组成,却和真正的昙花一般无二。
浓重的血腥气混杂在昙花异样的芬芳里,无声弥漫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芬芳撩人也杀人。
“镜昙……”有人嘶哑地低语,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,“是照妖镜神技‘镜花水月’里的镜花!”
虽说早有预料,可想象难以与现实相较,这群亡命之徒、乌合之众到底还是怕了,但有舍才有得。
“动手!”
不知谁混在人群里嚷叫一声,这次没人再当缩头乌龟,全都使出浑身解数往南星身上招呼。
南星的动作很慢,甚至带着几分虚浮的摇晃。她半垂着眼,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浅淡的阴影,让人看不清眸底的情绪。
其实她已经没有知觉了,脑袋里仿佛塞了好几大团棉花,无法思考,全凭本能。
她轻轻松开了手。
那朵悬浮的镜昙骤然绽放出刺目的白光,三十片披针形花瓣无声崩解,化作无数流光碎影,如一场猝不及防的夏日花雨,瞬间充斥了这方狭小的天地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、割裂。
第一个人的护身法宝亮起,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应声而碎,碎片尚未落地,他的喉间已多了一道极细的白痕。第二个人的飞剑刚祭出一半,剑身便连同持剑的手臂被一道看不见的利刃整齐切断,断面银白,宛如镜面。
没有惨叫,没有激烈的对抗。
只有收割。
镜影过处,生命如同被风吹熄的烛火,悄无声息地湮灭。鲜血泼洒在荒芜的地面和残破的墙壁上,绘出大朵大朵凄艳的花。
只留下满地尸骸,无声诉说着方才那场短暂而残酷的杀戮。神雨依旧淅淅沥沥地落下,冲刷着血迹,却一时半会,洗不尽这冲天的戾气。
召阳早在镜昙崩解的瞬间便已暴退数丈,周身泛起一层朦胧的清辉,那些致命的镜影碎片撞在清辉之上,发出雨打芭蕉般的细密声响,却无法侵入分毫。
他眯着眼,看着这场无声的屠戮,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意淡去,眼神里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……打量。
场中站着的人,顷刻间便只剩下了三个。南星,召阳,以及那手持长鞭的青衣男子。
青衣男子反应极快,在镜影袭来的刹那,他手中长鞭已舞得密不透风,青色的鞭影如同一条护主的毒蟒,将自身团团围住。镜影与鞭影碰撞,发出令人牙酸的金铁交击之声,火花四溅。
他挡住了。
然而,不等他眼底那抹劫后余生的庆幸浮现,南星动了。
她像是根本没有在意那些碎裂的镜影是否尽全功,一步踏出,身形如鬼魅,直接穿透了尚未完全消散的光影碎片,出现在了青衣男子面前。
仿佛她就是光影本身,透过片片碎镜可折射到任何地方,快得超出了视觉的捕捉。
青衣男子瞳孔骤缩,鞭势已老,新力未生,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南星抬手——并非攻向他,而是精准地、轻描淡写地,用两根手指捏住了他那根灌注了灵力的青色长鞭的鞭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