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熹微,奉天城在薄雾与煤烟中渐渐苏醒。
天刚蒙蒙亮便起身,尚和平在院中打了一套简洁凌厉的军体拳活动筋骨。
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,驱散了最后一丝疲惫,也让头脑更加清明。
王二贵端着热水和简单的早饭——小米粥、咸菜、窝头进来时,尚和平已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短打,外面罩着那件不起眼的灰布棉袍。
他说出去吃早饭就出门了,先在附近的街巷慢慢转悠,看似闲逛,实则观察着清晨奉天城最真实的一面。
挑着担子赶早市的菜农、缩在墙角等活的苦力、呵着白气清扫门前雪屑的店铺伙计、挎着篮子买豆浆油条的主妇……
烟火气中,也夹杂着不和谐的音符:一队巡警懒洋洋地走过,对路旁几个伸手乞讨的半大孩子视而不见;远处日租界方向,传来几声尖锐的汽车喇叭声,引得行人侧目
尚和平在一家早点摊前坐下,要了碗热豆汁,就着焦圈慢慢吃着,耳朵却捕捉着周围的议论。
“……听说了吗?东山那边的胡子,前天劫了官府的囚车!”
“不能吧?这么大胆?”
“千真万确!我表弟在巡防营当伙夫,听他说的!不过听说后来又让另一伙人给打跑了……”
“狗咬狗一嘴毛!”
“哎,我咋听说,是东山的好汉救了过路的商队呢?”
“扯淡!胡子还能干好事?”
……
流言已经开始酵,版本不一,这正是尚和平想要的效果。
他放下几个铜钱,起身离开,朝着盛京宝号走去。
韩文耀已经在铺子后堂等着他了,面前摊着账本。
“尚兄弟,你来得正好。”韩文耀挥手示意伙计上茶。
“你要的风声,已经开始吹了。报馆的朋友答应,明天见报,会有一篇‘商旅感念山民义举’的短文。另外,商会里几个相熟的掌柜,喝茶时也会‘无意’提及。”
“效率真高。”尚和平赞道。
“奉天这地方,消息传得比风快。”韩文耀笑了笑,脸色严肃了些,“燕来那边刚传回的消息,货队一切如常。”
“只是,沿途见两拨可疑人马,一拨似官非官,携测量器械;另一拨行踪诡秘,有江湖气。已加倍小心。”
“测量器械?江湖气?”尚和平眉头微蹙。
官方的勘探队?还是日本人的?江湖气又是哪路人马?吕三的残余?还是长生天?
“惦记东山的不止一方啊。”韩文耀叹道,“燕来兄弟说他会见机行事,确保后天的戏顺利唱完。”
“嗯。”尚和平将纸条凑近炭盆烧掉,“韩大哥,钱有禄那边,可有进一步消息?”
“正要跟你说。”韩文耀压低声音,“我让柜上一个机灵伙计,装作去‘吉源’赌坊兑银子,套了些话。”
“钱有禄最近手气背,欠了东洋人开的‘黑龙信贷’足足五百两!利滚利,听说已经有人上门催债了。这几天他像热锅上的蚂蚁,到处找门路拆借。”
五百两,在当下是一笔巨款。尚和平心中计较,这确实是个可以利用的突破口。
“他常接触的日本人什么动向?特别是那个松本浩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