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初八,晨。
尚和平天不亮就醒了。
盘腿坐在炕上,闭目凝神,将交代给草上飞和山猫的今日计划在脑中反复推演。
每一个环节,每一个可能出现变故的节点,都设想了应对之策。
这是他前世作为特种兵养成的习惯——行动前,必在脑中完成预演。
王二贵轻手轻脚地备好早饭,两人默默吃完。
“二贵,记住,”尚和平放下碗筷,沉声道,“今日,不,今后无论外面传来什么消息,有不对的风声,你立刻带上紧要物品,去前院盛京宝号找掌柜的,他会安排你出城。”
王二贵脸色一白,用力点头:“少爷,您……我知道了,咱们吉人天相,你出门办事一定要当心!”
“放心。”尚和平拍拍他的肩膀,起身换上那身做客商时穿的体面衣袍,“我去韩先生那儿等消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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悦来客栈后堂,气氛同样凝重。
韩文耀遣散了闲杂伙计,只留了两个绝对心腹在外间守着。桌上摆着几碟点心,一壶浓茶,但两人谁也无心吃喝。
“昨日散出去的风声,已经开始起作用了。”韩文耀喝了口茶,低声道,“今早茶楼里,已经有人议论‘东山好汉’了,虽是将信将疑,总比一边倒喊打喊杀强。”
“舆论是第一步,今日这场‘戏’,才是实打实的投名状。”尚和平道。
“算时辰,燕来的驮队,应该已经快到二道沟了。”韩文耀盯着桌上的座钟,时针指向巳时三刻。
“嗯。”尚和平目光落在马燕来给自己的老地图上——二道沟的方位,距离东山寨西南约二十里。山路崎岖,是官道上一处险要所在,两侧山崖夹峙,中间一道深沟,确实是个“演戏”的好地方。
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过去。外间偶尔传来街市的喧嚣,更衬得后堂落针可闻。
韩文耀几次起身踱步,又强迫自己坐下。
尚和平则始终端坐,面色沉静,只有微微叩击桌面的手指,泄露了一丝内心的紧绷。
午时初。
“戏,该开场了。”尚和平目光锐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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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道沟,巳时三刻。
早春的山风像刀子一样,刮过二道沟裸露的崖壁。
沟里碎石嶙峋,枯草在风中瑟瑟抖,官道在这里缩成一条窄缝,仅容两匹驮马勉强并行。
马燕来骑在黄骠马上,走在队伍最前。
他身旁并辔而行的,正是奉天巡防营李管带的娘舅——一个五十来岁的略胖的男子,穿着簇新的缎面棉袍,眼神里透着生意人的精明与这一路积攒下的不安。
他这趟亲自押货去旅顺,明为生意,暗里还揣着李管带交代的差事:探探辽南这条道的虚实。
“这鬼地方……”李娘舅紧了紧衣领,低声嘟囔,“山势险恶,穷山恶水出刁民,可别有土匪吧?!”
马燕来正要接话,前方崖壁拐角处,猛地炸起一声尖锐的唿哨!
“嘟嘟——!”
二三十个蒙面持械的汉子从两侧乱石后、枯草丛中扑出,瞬间截断前后去路。
他们衣衫杂乱,手里的家伙却是寒光闪闪——鬼头刀、土铳、梭镖,甚至还有两把老旧的火绳枪。
“此山是老子开此树是老子栽!要想活命,留下驮马钱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