祂的来访
次日一早,天光清蒙,和江景渐丶江未济道别,江景鸢回到长生公主府邸。
江景鸢明显察觉到了自己心有抵触,自己不情不愿,但自己还是动作利落地抱起同样不情不愿的红毛小狐狸,不顾小狐狸的抱怨叫唤,传送回山!
“你就不能等等再走吗?!”
红毛狐狸骤然被人拽从被窝里出来,身上还暖烘烘未散,忽然站在风雪中,望着四周一片白茫茫,满是无助地流下了滚烫泪水。
“好好修炼。”江景鸢瞅着它,不悦又不赞同地说,“你自己不努力的话,就自己心里想想,别说出来影响别人的心性啊。”
她满是认真和坚定地说:“现在不努力,你要等七老八十……”她话语一刹,表情僵了一下,又接上道:“呃,千百岁了,再成仙吗?!”
小狐狸不语,流着泪,整个狐狸一点点无力地趴倒在雪地上,满脸悲痛。
江景鸢径直往竹木屋的方向走去,走出去两步,忽然一顿,和它说:“今天你先自己吃,我自己吃丹药。”
笙凉一愣,擡头说:“啊,我,我还是给你煮点儿东西吃吧……”
“不用。”江景鸢拒绝,继续往前走,步伐坚定。
笙凉震惊。
难道她真的要开始发力了?!笙凉心中骤然升起一股强烈不安,随即一咬牙,满眼坚定地追了上去,想:“吃什麽吃,成仙了没有?还吃!”
修炼修炼修炼——
笙凉对着前方少女背影大叫:“等等我!我也要修炼!!”
“啪嗒!”屋门被关上。
一人一狐满脸坚定,各自走到自己的房间里,修炼。
…………
广袤无垠的天地静默,寒风萧瑟,四面八方各国乃至更远的地方,样貌衣着各异的人匆匆,安静又匆匆,逾山越海赶来。
天上地下,群鸟飞行,野兽奔跑,游鱼踊跃,竟仿佛是受到了某种无声召唤般,迁徙汇聚而来。
“铮——”
空灵之声层层回荡,一只只或稚嫩或苍老的手擡起,又轻轻放下一样样金玉华美之物,在巨大的丶几乎一望无际的祭坛边缘。
他们慢慢直起腰,眼神似复杂又好似极致纯粹,深深望了一眼前方的无边祭坛,脚下一步一步慢慢後退。
风来去,他们身上或张扬狂放丶或华贵凛冽的衣袍飞扬,风采各异,却是同样的庄重沉凝之意。
无边无际的天之下,祭坛雕花华丽丶层层叠叠,在衆生迁徙中推翻又重建三次,最後如某种庞然大物般长久屹立在地。
可,灰白巨大祭坛之外,无数金玉华美之物之外,是更为庞大的丶蔓延无边的乌压压人群。
人群之外,飞鸟走兽丶水中游鱼,静默眺望祭坛方向。
衆生,几乎充斥了与天相对的整片山海土地。日日夜夜,不吃不喝,他们静静待在原处,睁眼眺望,闭目修行。
祭坛之上,一道道人影站在边缘,放眼望去,前方巨大祭坛一望无际。
铜铃铜钟声阵阵。仿佛在响应某种呼唤一般,他们不疾不徐丶一步步往祭坛中心走去。
日夜不息地走。
他们汇聚站定在祭坛中心一片,一双双眼眸冷冽,馀光都没有分给面前或熟悉丶或陌生的人,微仰着头,直直盯着天的方向。
——比起祭祀祭天,竟然更像是质问。
乐听水垂眸,左手轻轻搭上腰间佩剑,五指一点点攥紧,金白华美佩剑轻颤,剑穗鲜红如血。
忽然,她手猛地一松,慢慢擡头,脸上神色冷若冰霜,说:
“问天。”
声音又冷,又难掩锐利。
极致冰刺一般。
问一问这天,为何残暴不仁。不仁,是不偏爱。残暴不仁,是厌恶痛恨至极。
四周,一道道人影缓缓闭目,又慢慢睁开,眼神冰冷,又轻又冷地说:
“问天。”
祭坛之外,衆生睁开眼,冰冷,又难掩怨气缠身,盯着祭坛中心的方向,无声地丶冰冷又怨恨地说——
问天。
…………
天地之外,雪地山林间。
大门紧闭的丶直接用锁锁死了的竹木屋中,江景鸢闭目平躺在床。
江景鸢只觉得自己走进了一片亮白中,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恍惚还是清晰,只觉得自己是又恍惚十足丶又分外清醒清晰。
她走进白光深处,像是自己整个意识都消融进白光丶消融进风雨天地中,融合进万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