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己不再是自己了——甚至连这个“自己不再是自己了”的念头都不存在。
她感知不到自己了,或者说,连去感知自己和其他的想法都没有,就只有一种类似没有思绪丶只剩本能的感觉。
什麽都没有,只是一种……尽可能讲述但还是讲述无法的,“我就是万物,万物就是我”的感觉——
但还是不对,其中的意思和感觉还是差别很大很大。
“我就是万物”还有一个“我”和“万物”的存在。
实际上,没有“我”,也没有一种“我和万物是两回事”的感觉,就是“万物”,连“万物”的含义都没有了的“万物”。
而往往都是这个时候,江景鸢猛然惊醒般想到:“我呢?我去哪里了?我怎麽不见了?”“这是哪里?!”
不是语言,是这样的感觉,一有了自我感觉的浮现,她就瞬间从这种合一的状态里跌了出来,变回了自己丶变回了自我。
江景鸢一动不动,轻轻叹了口气,要如何进入这种状态?她也只能修炼,修炼,再修炼,等待缘分降临丶等待这种状态自己拥抱了上来。
在她回忆的感觉里,一般是这种状态先拥抱而来,她再自己走一步——走一步,就走进了白光中。
实话实话,其实就连她自己,三番五次地经历之後,到了现在也是一丝一毫都控制不得。
江景鸢有些烦闷地眉头拧了拧,无法再进入那种状态,只能回想了一番方才的感觉,才心平气和,慢慢睁开眼睛。
睁开眼睛的瞬间,她猛地察觉到了什麽,翻身坐起,眼神警惕锐利,盯向前方。
简朴但不简陋丶反倒有些清雅之气的房间内,桌椅小榻都被笼罩上一层亮白朦胧。
前方,更为虚幻的亮白之中,一道熟悉的飘渺人影分外清晰,正微笑着,安静看了她不知多久。
术汝!!!
江景鸢瞳孔一缩。
前方的人影面容清晰,她从前没有见过术汝的模样,但现在就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,这是术汝!
“别紧张。”术汝踏空而立,微笑着说,“你到了你如今的境界,又要害怕我什麽呢?我不是也无法真正伤害到你吗?”
江景鸢闻言,心中冷静了几分,但仍然不安地心腹紧绷。
说是这样说,可祂伤害不到她的前提是,她自己心要安丶要稳。一旦她自己心神震颤,祂是真的能伤害到她,并且是……很可能是,让她直接前功尽弃丶一切都白费。
江景鸢想到这里,回神,感知到自己心腹的紧绷,深吸一口气,慢慢吐出,让自己平静下来丶轻松随意下来。
半晌,江景鸢眼神淡淡,整个人向後挪动,懒散倚靠在床头,十分放松地歪着脑袋,反倒是自己要费劲地提起力气,出声问:“你找我有什麽事?”
术汝脸上微笑依旧,仿佛是充满爱意一般始终轻柔温和,说:“我希望你能帮一帮……”
“不帮。”江景鸢淡淡说。
术汝顿了顿,继续说:“这件事其实……”
“你走。”江景鸢淡淡拒绝。
术汝:“……?”术汝难以遏制地笑容僵了僵,心中蓦然升起後悔,早知道自己就不提醒她了!
术汝微不可察地深吸一口气,呼出,微笑着开口。
“快走。”江景鸢淡淡,拒绝沟通,直接赶人。
术汝笑容僵住,她层叠飘渺衣袖之下,右手捏了捏袖角。半晌,祂才心想着,反正自己的话一提出来她肯定都会去的,至于她态度好坏又有什麽意义?
她答不答应又不影响祂,祂还是好心来提醒一句呢!
在我话说完的瞬间,我要见到你的震惊和答应……术汝脸上微笑扩大,满是自信地开口说道:“我要说的,关于‘灾异’的来历……”
祂浅金的眼眸一擡,前方,那少女面无表情看着自己。
江景鸢说:“你这人好烦。”
术汝笑容消失,深呼吸。好半晌,祂表情扭曲了一下,不甘心丶不死心,问:“你一点儿都不想知道‘灾异’的来历和解决方法吗?!”
江景鸢盯着祂,忽然疲惫叹气,一脸麻木地说:“你要说就直接说正题。说了这麽多还没说出关键,你说得不累,我听得还累呢……”
“你好麻烦。”江景鸢又心累地叹了一口气。
术汝:“!!!”
术汝身形隐隐颤抖,怒到极致,霍然满心疲惫,不笑了,一脸麻木说:“‘灾异’是我的回响丶天上仙的回响,落到地上,又裹满了衆生的回响。”
江景鸢止了叹息,擡眼。
见到她像是来了兴趣,术汝当即精神一振,脸上一点点重新露出微笑,勾着嘴角,慢慢张开嘴……
“为什麽会落到地上?”
江景鸢忽然说。
她淡淡看着前方的神秘飘渺人影,眼眸间没有愤怒丶没有震惊,无波无澜,问:“‘灾异’为什麽会落到地上?”
术汝静了一下,忽然笑了一声,没什麽情绪地说:“我丢下去的,‘上天’丢下去的,天上仙丢下去的。”
祂说:“到了我们这个层次仍然无法化解的因啊,那得是多麽沉重骇人的因,我和天上仙就将其丢下去,等待它可能随着岁月自行消散,也可能我们後来能解决了就再解决。”
“而‘上天’……”术汝看着她,微笑说,“‘上天’利用它,阻拦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