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承濂神情一顿。
顾希言见他这样,便笑:“果然是了,你看你这心虚的模样!”
陆承濂看她笑得娇俏又有些别的意味,一时也看不清她心思,便试探着道:“可是我哪里惹了你,你若不说明,我哪里知道?”
顾希言没好气地哼道:“你自己做下的事,反倒来问我?”
陆承濂剑眉略蹙:“女儿心,海底针,我猜不透。”
顾希言反唇相讥:“什么叫女儿心海底针?我倒要说,男儿心才是九曲回肠,深不见底。谁知你暗里揣着什么主意!”
如今想来,他竟然要阿磨勒盯梢着叶尔巽,这人私底下手段真多,使心眼的,谁能玩得过他。
陆承濂扬眉,很没办法的样子,倒显出几分无辜来。
顾希言指控:“你看你,你还装傻!”
陆承濂叹了声:“我怎么装傻了,好好的,你这么说我,让我从何说起?”
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距离也近,这话说得既亲近又暧昧。
顾希言软软地瞪他:“你少来这一套,我可不吃,你瞒了我什么,自己仔细想想,不说清楚,我心里是不会痛快的!”
说完,她很有气势地一甩袖子,走了。
待走出一段后,她脚步略顿,突然觉得不对。
他若只瞒着自己一桩事,何至于不敢说,瞧他那样子,只怕瞒了自己不知道多少,以至于如今不敢随便张口了?
顾希言越想越来气,恨不得跑回去,揪着他的衣领再逼问一番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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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间时候,顾希言用过晚膳,把秋桑叫来,详细问起秋桑和阿磨勒前后相处的种种。一提起阿磨勒,秋桑满肚子怨言,自然把她好生一番抱怨。
顾希言之前对两个小丫鬟间的爱恨情仇不甚了解,只觉得她们彼此拌嘴,跟小孩儿一般,如今听了阿磨勒那几句话,再听秋桑言语,结合往日的种种事端,便也明白了七八分。
她轻叹一声:“那阿磨勒是不太懂事,该好生教一教。”
秋桑一听,顿时得了理:“奶奶这话说的在理!”
说着她又有些委屈,酸溜溜地道:“阿磨勒最近很是得意,对着我显摆,说奶奶最喜欢她,经常陪她说话。”
顾希言听了,扑哧一声笑道:“多大点子事,这也值得你提起?你我名为主仆,其实情谊更胜姐妹,哪是一个阿磨勒能比的?”
秋桑听了,这才露出欢喜模样。
她才是奶奶身边最亲近的,那什么阿磨勒,靠边吧!
待到秋桑出去后,顾希言细细想着这事儿,不免对陆承濂有些咬牙切齿,想着回头再见了他,怎么也得仔细论论这个理!
谁知这时突然听到外面蛐蛐的叫声,最初顾希言没在意,毕竟大夏天的,虫鸣声再寻常不过,谁知那蛐蛐越叫越急,最后叫得仿佛喘不上气来。
哪有这样的蛐蛐,累得要命还非趴人窗户底下叫!
顾希言纳闷,仔细听,隐约辨出,那蛐蛐的声音很耳熟,很像往日那黄莺,甚至隐隐有些阿磨勒的味儿。
她恍然,好笑至极,干脆置之不理,心想:你叫吧,有本事叫一夜。
她便拿出纸笔来,埋头作画,反正这作画的事,总得一笔笔描补,需要下功夫的。
过了好一会儿,那蛐蛐叫声无奈地停了下去,顾希言支棱着耳朵,侧耳倾听,又听着窗子外窸窸窣窣的,似乎有点动静。
她好整以暇地等着。
很快便见窗子被从外面推开,旋起来,之后一个黑乎乎的脑袋探了进来——正是阿磨勒。
阿磨勒一探进脑袋,正好对上顾希言的视线,她惊了一下,吓得赶紧缩回去,窗子没了支撑,也顺势关上。
顾希言捏着画笔,笑看着。
又过了一小会儿,那窗子拱啊拱的,又被拱开来,阿磨勒睁着眼睛,小心翼翼地看过来,用很低的声音求道:“奶奶,我们三爷有话要和你说。”
顾希言轻哼一声:“他有话和我说?我现在没话和他说,阿磨勒姑娘,劳烦你转告你们爷,要他安分一些吧,少在这里鬼鬼祟祟的。”
说完一抬手,“咣”的一声把窗子关上了。
因这声响有点大,外头的春岚到底被惊动了,问道:“奶奶怎么了?”
顾希言只随口道:“没什么,一只飞虫罢了,我给捏死了,你先睡吧。”
春岚听到,嘀咕了一句什么,又躺下去,顾希言重新坐下,却心绪起伏,画也画不成,放下笔细细思量。
之前自己购置宅院时的那契税,本来房主分文不让,突然就肯独自承担契税,当时她隐隐觉得不对,如今却难免想,他既安插了个阿磨勒,一直探听着,说不得这件事他是从头到尾知道的,若如此,这事难道还和他有关?
闷不吭声,自己承担了那契税,帮自己出了几十两银子呢?
她仔细回想,竟越想越笃定,觉得自己猜测得没错,于是不免好笑,想着这人是不是傻,又有些恼,他竟瞒着自己,私底下让那阿磨勒监看自己呢!
可在这恼恨中,又似乎隐隐品出几分甜意,这人固然是个坏的,心思深,也不干好事,可他对自己的在意,竟比自己以为的更多一些?
……但是他瞒着自己!骗子!
她一忽儿笑,一忽而恼的,就这么翻来覆去地想着,突然又听到外头有窸窣动静,伴随着清脆的蛐蛐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