镇国公府的铜漏在三更时分出清脆的滴答声,苏瑶将三十七份证词按时间顺序排列在紫檀木案上。月光透过窗棂,在每份证词的落款处投下细碎的光斑,那些用朱砂按出的指印,在光影中渐渐连成北斗七星的形状。
“你看这里。”她用银簪挑起萧府护院统领赵武的供词,簪尖的莲花纹正对着其中一行字——“每月十五,需将盐铁账册呈交东宫詹事府”。案头的青铜镜突然反射出异样的光芒,将“东宫”二字映在对面的墙壁上,与慕容珏带来的兵符碎片边缘完全吻合。
慕容珏的指尖在兵符内侧的刻痕上摩挲,那些细密的纹路只有在火光照耀下才会显现。当他将烛火凑近时,墙面上突然浮现出完整的“恒”字——与户部尚书账本上的私章笔迹如出一辙。“是恒亲王,”他的喉结剧烈滚动,声音压得极低,“三年前负责盐铁司的正是他。”
林平突然用朴刀劈开案几的夹层,里面的暗格里藏着半枚玉印。印泥的朱砂尚未干透,印文“监国”二字的笔画间,还残留着罂粟花粉的痕迹——与皇后銮驾宫扇上的绣纹成分完全相同。“秦风在济世堂的地窖里找到的,”他的刀背敲了敲玉印边缘的缺口,“与陛下御书房丢失的那枚正好能拼合。”
庭院里的石榴树突然落下几片枯叶,镇国公捂着包扎左臂的绷带走进来。箭伤渗出的黑血在白绢上晕染开来,形成的图案与恒亲王狩猎时常用的箭羽纹路惊人地相似。“禁军统领刚刚传来消息,”他将一份密报拍在案上,“负责看守萧府的三十名侍卫,今早全部暴毙,死因与蛊毒症状一致。”
苏瑶迅翻开太医院的《毒经》,其中一页用朱笔标注着“牵机引变种”的解法,旁边的批注赫然是恒亲王的笔迹。她突然想起御药房那盒被动过手脚的“回魂散”,药粉里混杂的蛊卵,与恒亲王府供奉的西域僧人随身携带的香囊成分完全相同。
“还有这个。”慕容珏从怀中掏出块烧焦的锦缎,那是从西郊破庙的横梁上找到的。残存的金线绣出半个龙纹,与太子蟒袍上的十二章纹只差一个“日”字。当他将锦缎凑近烛火时,烧焦的边缘竟浮现出细小的“枢”字——天枢营的标记。
三更的梆子声刚过,秦风情急败坏地撞开密室门。他怀里的油纸包渗着血,里面是份被利刃划破的账册,最后一页的墨迹尚未干透:“赏菊宴当日,以‘紫气东来’为号,开启宫门西侧密道”。而这个暗号,正是恒亲王每年寿宴时必奏的曲目。
苏瑶突然注意到账册边缘的水痕,那些不规则的印记在月光下渐渐显露出莲花形状。她猛地想起父亲遗留的医案里记载的细节——恒亲王幼时曾患天花,左手心留有梅花状的疤痕。而所有证词中提到的神秘黑衣人,都有个共同特征:左手握刀时会微微颤抖。
“必须拿到他的起居注。”慕容珏突然将兵符碎片按在地图上的“亲王府”位置,碎片边缘的齿痕与府衙绘制的王府暗道图完全吻合。案上的烛火突然被穿堂风掀起,照亮了他左肋下的残月刺青,与恒亲王军中旧部的标记有着微妙的差异——少了最中间的那颗星。
天快亮时,苏瑶换上太医院的绯色官服,药箱里藏着淬了硫磺的银针。她提着药箱穿过紫禁城的角楼,晨雾中隐约可见侍卫腰间的腰牌,上面刻着的“恒”字在朝阳下闪着冷光。当她走到亲王府的朱漆大门前时,门环上的铜兽突然吐出舌头——那是西域蛊术里的“守宫符”。
王府的药房弥漫着浓郁的檀香,恒亲王正背对着门口临摹《兰亭集序》。他手中的狼毫笔在纸上划过,墨痕在宣纸上晕染的度,与苏瑶之前见过的蛊毒作时间完全一致。“苏大夫来得正好,”他头也不回地说道,指尖的墨汁滴在砚台上,“本王的偏头痛又犯了。”
苏瑶的银针刚要抵住他的“风池穴”,突然注意到砚台边缘的刻痕——那是用盐铁司特制的刻刀才能留下的痕迹。案上的西域葡萄突然滚落到地,裂开的果肉里爬出细小的黑色虫影,与御药房“回魂散”里的蛊卵一模一样。
“听说萧丞相招认了不少人?”恒亲王放下毛笔,铜镜里的倒影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。他左手端起茶杯的瞬间,苏瑶清晰地看到掌心的梅花疤痕,那道疤的形状,与镇北军旧部描述的神秘黑衣人完全吻合。
药房的暗门突然“吱呀”作响。林平的朴刀从横梁上劈下,刀光劈开迎面飞来的毒针。当他拽着苏瑶冲出王府时,晨雾中传来恒亲王低沉的笑声:“告诉慕容珏,他父亲的旧部,本王替他照看着呢。”
回到镇国公府时,朝阳已将天际染成金红色。苏瑶将从王府药房拓下的刻痕与盐铁账册比对,那些隐秘的符号在阳光下渐渐显露出“龙门渡”三个字。她突然明白父亲奏本里“军器私铸,盐铁为媒”的真正含义——恒亲王利用盐铁运输线,为镇北军的叛乱提供兵器,而萧丞相只是他推到台前的棋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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慕容珏正用银针挑开兵符的最后一个铆钉,里面的纸条上写着串数字:“九、五、之、尊”。他突然想起三年前父亲临终前的遗言:“提防带星的人”。而恒亲王的爵位封号,正是取自北斗七星中的“天枢”。
镇国公突然将一份八百里加急的密报拍在案上,北疆传来的军报显示,恒亲王的亲信正以“清君侧”为名,带着三万铁骑向京城逼近。密报的火漆印上,盖着与萧府账册相同的“天枢营”印章。
“赏菊宴就是他们动手的日子。”苏瑶将所有线索在地图上连成线,从盐铁私运到蛊毒控制,从东宫詹事府到北疆铁骑,最终的箭头都指向太和殿的龙椅。案头的青铜鼎突然冒出青烟,那些收集到的证物在烟雾中若隐若现,仿佛在预示着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。
午时的日头正烈,恒亲王的仪仗队从亲王府出。明黄色的伞盖下,他腰间悬挂的玉佩在阳光下闪着绿光,那是用西域密矿打造的毒玉,与萧府死士镖链上的材质完全相同。街道两旁的禁军盔甲反光,其中几个侍卫的站位,正是镇北军特有的“三峰阵”。
苏瑶望着渐行渐远的仪仗,突然握紧了手中的银针。她知道,距离赏菊宴只剩下不到十二个时辰,而他们要面对的,是整个大胤朝最有权势的亲王。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,因为稍有不慎,不仅会前功尽弃,更会连累所有参与其中的人。
慕容珏将兵符碎片重新拼合,完整的北斗七星图案在阳光下泛着冷光。他的指尖在“天枢”星的位置重重一点,那里的刻痕比其他部位更深——仿佛是被人反复摩挲过。“我们需要更多证据,”他的目光变得异常坚定,“足以让陛下不得不信的铁证。”
镇国公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,指向案头的密报。最后一页的空白处,有个用指甲划出的“水”字——与瑶安堂密室墙壁上的刻痕完全相同。“秦风说,萧府的水牢里,可能藏着恒亲王私通敌国的书信。”
夕阳将天边染成血色时,苏瑶和慕容珏正站在瑶安堂的密室里。墙壁上的莲花纹在烛火中渐渐显露出暗门的轮廓,门后的通道里,弥漫着与恒亲王府药房相同的檀香。他们知道,这条通道的尽头,或许就是揭开所有谜团的关键。
当暗门缓缓打开时,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。通道两侧的石壁上,刻着密密麻麻的药材名称,其中几味毒药的标注方式,与恒亲王在《毒经》上的批注如出一辙。苏瑶的银针突然指向其中一味——“曼陀罗”,旁边的小字写着“西域贡品,可制迷药”,落款处的日期,正是三年前龙门渡兵变的那天。
慕容珏突然停下脚步,他注意到通道地面上的脚印。那些深浅不一的印记中,有个明显的梅花状凹陷——与恒亲王左手心的疤痕完全吻合。他弯腰捡起块掉落的玉佩碎片,上面刻着的“恒”字,与案头那份密报上的笔迹一模一样。
通道尽头的石门上,挂着把青铜锁。锁芯的形状与苏瑶父亲遗留的那把钥匙完全匹配。当她将钥匙插入时,锁芯出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仿佛打开了通往真相的大门。门后的密室里,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箱,每个箱子上都贴着封条——“东宫詹事府封存”。
苏瑶打开最上面的箱子,里面的绸缎上放着几封书信。信纸的边缘已经泛黄,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辨——是恒亲王与北疆敌国的通信。其中一封信上写着:“待赏菊宴事成,愿以盐铁三分之一相赠,共分天下。”落款的日期,就在三天前。
慕容珏迅将书信收好,他的目光突然被角落里的一个铁盒吸引。盒子上的锁已经生锈,但上面的刻痕依然清晰——是天枢营的标记。当他用朴刀撬开时,里面的兵符和令牌让他倒吸一口凉气——那些正是三年前镇北军失踪的军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