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黎思一拍扶手站起,双眼赤红神色激动,“徐贵妃!”
与金黎思激动不同,解忠仍是一脸平静,“嗯。”
金黎思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,低声反复呢喃,“怎麽会是徐贵妃,怎麽会是徐贵妃…”
仇人近在眼前,可是,金黎思擡手去掐解忠颈脖,“你骗我,你骗我!”
“咳咳,咳咳…”解忠被掐住命门只咳嗽两声,未作挣扎。
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。
金黎思不知作何感想,这麽些年日夜所寻的仇人就在眼前。
可徐贵妃,死了。
她脑中的弦断裂,久年压郁在心中的仇恨如泉喷发而出,她喉间一股腥甜上涌,吐出一口血,溅落在解忠脸上,衣襟上。
一阵眩晕耳鸣後,金黎思赤红着眼,不可置信地去探解忠鼻息。
解忠,也死了。
“啊……”金黎思蓄满泪,怒不可遏地抓起他的领子,“你凭什麽死得这麽轻松!你凭什麽死得这麽轻松!”
她掏出一柄小刀,狠剜下他一块肉,可他早已断了气,再怎麽剜他的肉也无济于事。
她复狠捅数十刀,失声痛哭,“啊,啊…你凭什麽死呢这麽轻松!”
仇人已寻,可他们都死了,她去哪里报仇,她还有何仇可报!
金黎思一口牙将咬碎,身下解忠被她捅得鲜血淋漓。
无边孤寂笼罩全身,手脚一片冰凉,仇人都死了,都死了!
她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,那她活着做什麽呢,庸庸碌碌这麽多些年做什麽,认贼作父这麽多年,她究竟在做什麽。
恍惚间,门被一把推开,她被人抱起,耳畔传来影影绰绰的声响。
“黎思,黎思,你别这样。”
她眼神逐渐聚焦,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睛,抓住他的双臂将他按在门框上,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,“解忱,你也知道是吗?”
解忱对上她满是泪的眼,心下猛得一刺,低头不语。
得不到回应,却知晓了答案,金黎思摇头,一把推开解忱。
解忱着急追过,一把抓住她的衣袖,“黎思,你听我说…”
金黎思满脸厉色,匕首果断斩断被他牵着的衣袖,“解忱,你我二人犹如此布,恩断义绝!”
解忱擦去方才飞散在他面上的泪,攥紧手中的衣袖,望着金黎思决绝离去的身影。
“来人,追上她,跟着。”
金黎思跌跌撞撞地爬上马,奔向金扶砚的墓地。
临近金扶砚的墓,她脱力从马上坠落,捂住脸失声大哭,她支撑着身子爬起,一瘸一拐地走到墓前,重重跪下。
她重重磕了一头,张嘴又说不出话来,她粗喘着气,啊啊无声叫着。
爹,女儿不孝,我没能替你报仇,认贼作父这麽多年,女儿不孝。
她不停磕着头,斥骂自己不孝,泪水泥土沾满脸,额头破开流下一滩血。
说不出的话,从眼眶奔流而出,从破皮的额头滚落。
她起身扑倒在土堆上。
爹,带走我吧。
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沉寂。
她等来的根本不是黎明,而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永夜。
金黎思哭到没了意识,蜷缩着身体倒在金扶砚坟头。
宛如那时便和他爹一般,死在了黎明前。
夏夜微凉,蝉鸣不止。
金黎思被一阵凉风吹醒,她仰头看着穹顶微芒星光,擡手抓住其中一颗。
翻身吃力爬起,向金扶砚的墓再磕了几个闷头。随後,决绝地一步一个脚印迈向月下所在之处,皇宫。
贵妃丶解忠,他们已死,可还有一位不是还好好活着。
入了京城,先去了西城旧房中取出尘封已久的宝盒。
前些年,她受解忠派遣追杀一对父女,斩後身负重伤,不知怎的竟爬回了此院。
这院落一如他们离去的模样,可唯独她门前树下隆了一座土丘,竖着一青石,上头未刻字。
不知是谁为她立的坟,她觉着院里立坟总是不吉利的,便刨了去。
不料竟刨出一宝盒与几坛酒。
打开一看,心下了然,原是那不告而别的武师傅替她立的坟。轻轻拍去匣子边的灰,她对着里头锋利非凡的双刀出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