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高省长,”夏海均抬起头,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,“如果是新公司,那我们可以轻装上阵。没有历史包袱,没有既得利益群体的阻挠,可以完全按照新理念来设计组织架构、业务流程、考核标准。”
他说得很快,像是一个现了新大陆的探险者。作为职业经理人,他太清楚大企业转型的艰难了。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,那些根深蒂固的习惯,那些不愿意改变的人……每一个都是拦路虎。但如果是新公司,这一切都不存在了。
许家引也坐直了身体。那支烟已经烧到了尽头,烫到了他的手指,他才猛然惊醒,把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。
“新公司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像是在咀嚼这个词的味道。
这个想法,确实有吸引力。成立一个新公司,就像在一片白纸上作画,可以画出最理想的图案。没有桓大那些复杂的内部关系,没有那些必须照顾的利益平衡,可以完全按照高育良描绘的蓝图来建设。
而且,联合其他公司,也是一个聪明的策略。王大路的路东集团有施工经验,沙海的瀚海集团有设计能力,如果再加上山水集团的本地资源……这确实是一个强大的组合。
“高省长,”许家引的声音变得坚定了一些,“如果是新公司,投资规模大概要多少?”
他开始进入企业家模式了——不再纠结于理念,而是关注具体的数字,具体的操作。这是一个好兆头,说明他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个方案。
高育良心中一动。他知道,许家引已经开始动心了。这个曾经的中国富,本质上还是个创业者,骨子里还有那种开疆拓土的冲动。只是这些年被规模束缚,被资本市场绑架,渐渐失去了最初的锐气。现在,一个新的事业机会摆在面前,那种创业的激情又被点燃了。
“五百亩地,按照光明峰现在的地价,大概需要三十到四十亿。”高育良开始计算,“设计院、建筑公司、建材供应链的初期投入,大概二十亿。装修公司的投入,五到十亿。再加上流动资金……初期总投资,大概在六十到八十亿之间。”
他顿了顿,补充道:“如果几家联合出资,每家出十几二十亿,压力不算太大。”
许家引在心中快盘算。六十到八十亿,对桓大来说不是个大数目。如果联合其他几家,每家出十五亿,四家就是六十亿,正好够启动。而且,新公司独立运作,不会影响桓大现有的业务和资金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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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海均也在算账。他在考虑股权比例,考虑治理结构,考虑如何平衡各方的利益。联合投资的最大难点,往往不是钱,而是话语权。王大路、沙海、赵瑞龙,加上桓大,四家公司,各有各的风格,各有各的诉求,怎么才能拧成一股绳?
“高省长,”夏海均提出了一个实际问题,“如果是几家公司联合投资,谁来做主导?决策机制怎么定?”
这个问题很关键。一个公司只能有一个核心,一个方向。如果几家股东各执己见,互相掣肘,再好的项目也会被拖垮。
高育良赞赏地看了夏海均一眼。不愧是做总裁的,一下子就抓住了要害。
“我的建议是,”高育良缓缓说道,“桓大作为主要起方,占相对控股地位——比如百分之四十的股份。王大路、沙海、赵瑞龙各占百分之二十。董事会由七人组成,桓大派三人,其他三家各派一人,再设两名独立董事。”
“重大决策需要三分之二以上通过,日常经营由职业经理人团队负责。”他补充道,“这样既保证了桓大的主导权,又兼顾了其他股东的利益。独立董事可以请行业专家、学者担任,确保决策的专业性和公正性。”
这个设计,考虑得很周全。许家引暗自点头。高育良不仅有大理念,还有小细节。这样的官员,确实少见。
林卫华坐在一旁,默默地听着,心中涌起一种奇特的感受。他见证了一场可能改变龙国房地产格局的谈话。如果这个新公司真的做成了,如果真的能建出“质优价廉的现房”,那对整个行业都会是一次地震。
他想起了自己买房时的经历——看着沙盘,听着销售人员的忽悠,交了钱,等了两三年,拿到的是毛坯房,还要自己装修,还要跟物业扯皮……如果真的有那种交了钱就能拎包入住的房子,他真的会毫不犹豫地选择。
“高省长,”许家引终于下定了决心,“这个方案,我觉得可行。新公司,新,新理念。我愿意做这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。”
他说得很郑重,像是在做一个重要的承诺。这一刻,他不再是那个焦虑的房地产大亨,而是一个准备重新出的创业者。
夏海均也点头:“许董,我支持。回去后,我马上组织团队做可行性研究,做详细的商业计划书。”
高育良笑了,那是一种欣慰的笑。他知道,今晚的谈话,已经结出了果实。虽然这果实还需要时间生长,还需要精心培育,但至少,种子已经种下了。
“好,”高育良站起身,走到窗前,看着窗外沉睡的城市,“那我们就从光明峰这五百亩地开始。做一个样板,做一个标杆。让所有人看看,房地产还可以这么做。”
他的背影在灯光下显得很高大。许家引看着这个背影,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。有感激,有敬佩,也有一种找到了同路人的踏实感。
夜更深了。普洱茶已经凉透,但没有人再续。该说的话都说完了,该定的方向也定下了。
四个人站起身,互相握手。手很用力,像是要把今晚达成的默契,通过手掌的温度传递出去。
“许董,夏总,回去后好好研究。有什么需要协调的,随时找卫华,或者直接找我。”高育良送他们到门口。
“高省长,谢谢您。”许家引说得很真诚,“您给我们指了一条新路。”
“路是你们自己走出来的,”高育良微笑道,“我只是站在路口,给你们指了个方向。”
电梯门关上,许家引和夏海均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。
高育良站在办公室门口,久久没有回去。他的目光望向窗外,望向光明峰的方向。那里,一片五百亩的土地,即将成为一个新模式的试验田,一个房地产新纪元的。
林卫华收拾着茶具,轻声说:“高省长,您觉得他们能做成吗?”
高育良转过身,眼神中有一种笃定:“只要方向对了,路再难,也能走通。而且——”
他顿了顿:“这一次,不是他们一个人在走。”
窗外,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。新的一天,就要开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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