突然,他的手臂颤抖一下,由于窗外传来的一道巨大的摔打声,接着是阿子压低的呵斥和女孩跪地求饶的声音。
萧玠声带振动几下,出声音:阿子。
屋外霎时一静,阿子撩开帘子快步冲进来,跪在榻边握住他的手,激动道:殿下,殿下你可算同奴婢说话了。你别动气,是这丫头不小心
萧玠只觉乏力,别训斥她。
是、是。
外头怎么了,一大清早,吵吵嚷嚷的。
屋外动静并不大,但萧玠这一段感知太过敏锐,便觉出不对。
阿子道:收拾东西呢,陛下说了一些箱奁都老旧了,叫给殿下换一批。
说到萧恒,萧玠睫毛轻轻抖了两下,今早一些异样的碎片在这时浮出眼底萧玠被那旒珠光闪到,余光动了动,看到镜中萧恒的身影。
他穿的不是朝服。
是吉服。
萧玠脸上生动起来,他喘了口气,叫她进来回话。
阿子神色有些惴惴,到底将那宫女领进来。
萧玠不叫她跪,问:你们在搬什么东西?
宫女要看阿子,萧玠道:别看旁人,你答我就是。
回殿下,奴婢们在搬夫人的衣箱。
夫人?
殿下。阿子忙堆笑,咱们先吃药吧。
萧玠看着那女孩,什么夫人,谁是夫人?
宫女怯怯道:是双姑姑。陛下一早下了旨意,册姑姑为夫人,赐夫人居住与东宫相邻的春晖殿,以全与殿下的骨肉之情。
骨肉之情
萧玠只觉喉咙被一只手紧紧掐住,什么骨肉之情,陛下为什么这时候册封姑姑,为什么名头?
那宫女年幼,抬头见他神色,骇得要哭出来,姑姑姑姑是殿下的生母呀,现在流言四起,陛下下了明旨,声明殿下的身世,还
那秦公呢?萧玠两排牙齿都在磕碰,秦公和他他怎么说?
秦公和陛下不是子虚乌有之事吗。宫女有些哽噎,陛下昨日便陈明了,当年便是相交泛泛,如今更是各不相干。殿下和秦公那更是无稽之谈呀,秦公一个男人,怎么怎么能
她还絮絮说了一些,萧玠却听不见了。他耳边一团嗡乱里,只响着八个大字:
相交泛泛,各不相干。
那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出去,似乎阿子抱着他的腿啼哭,萧玠也没心力管。这时候,他全部的精力又被自己的手臂吸引过去。他透过皮肉,找到一条清晰流畅的血管,他能看到血液的流动,是他父亲的血液和另一条相交泛泛的血的媾和。邪恶得,像一条活的青蛇。
***
萧恒在傍晚准时回到东宫。回来时,萧玠仍抱着膝盖坐在榻边,像一动没有动过。
如果忽略他手上那把小刀的话。
萧恒预料到,这件事会对萧玠造成一定的刺激,但他的身世问题再不解决,那些污秽的流言就能把现在状态的萧玠迫死。
两害相权。
萧恒放轻脚步,慢慢握住他持刀的手。
好在萧玠没有坚持,他的手指像一只坏掉的机括,一捏便散架了。
萧恒将小刀从他掌心抽走,远远搁到一旁。他从萧玠对面坐下,摩挲他的手背,说:阿玠,咱们叫太医瞧瞧,好不好?
不要。萧玠终于有一句态度明确的话,我不要看了。
阿玠
我没有病。
阿玠,萧恒语重心长,你吃上药会好受一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