返回目錄
關燈 護眼
加入書架

宦妻姜芙 宦妻姜芙 第14節

入城後崔枕安一直住在儲州府衙內,整日忙於戰事,謀劃著如何進京。

身子疲的厲害了,便靠在長椅上閉上眼假寐,室內安靜,燈火昏黃,每到這種幽幽素淨的時候,姜芙便總會似一條蛇,盤入到他的腦子裡來。

以往發生這種事的時候,他都會立即打斷,而後尋些手頭上的事來做,可是這回,許是太累了,也懶得動,乾脆便任由這股思緒發展下去。

他忽然記起,曾在京時府中有一回他早便睡下了,可一旁姜芙不知何醒了,身形微動,崔枕安睡眠輕淺,稍有異動便警醒,可他仍閉著眼,就等著看姜芙去哪裡,做什麼。誰知最後她哪也沒去,而是伸手扯了錦被給他蓋好,又往他懷裡蹭了蹭,擺了個最舒坦的姿勢在他身邊睡熟了。

這種小事不知發生過多少回,每回都讓他的心高高提起,最後又莫名放下,他本以為他內心應是十分厭惡姜芙的,可現在回想,好像也沒有那般厭煩她,她性子似若溪流,緩緩入心,若非她身份特殊,他想,或是他當初不會將她丟下。

這些胡亂的念頭一起,他立即警惕的睜開眼,而今都到了這步田地,從前的事他都應該拋棄不去回憶,怎的偏生還唸叨起她來了呢?

他崔枕安自小到大,從未做過後悔的事,從未!

第18章 他竟回來了

再見到鍾元,已過了二月小陽春。

許是這次他離開家太久,久到二人已經不大記得最後一次見面的尷尬之感,這回再照面,兩個人竟默契的同從前一樣,先前那件事誰也沒提,好似從未發生過。

他們仍是彼此最看重的人,無關旁他。

宮裡接連出事,御藥房的人手緊俏,自是不能輕易脫身。每次出來,他都會帶著許多銀子給姜芙和啞婆婆當作家用,但是姜芙不肯收,她覺著現在能自己賺錢養活自己,總不好白吃白拿。鍾元見她不肯收,最後還是藉口說她讓存著,她才留下,卻要將帳記個明明白白。

自打年後,鍾元頂了一個老醫官使的缺,再也不必做醫佐,俸祿也跟著水漲船高。在姜芙眼中,能從小小藥工做到醫官使當真難得,可此事放在鍾元身上,卻又是理所當然。在姜芙眼中鍾元醫術高超,且都是異數路子,開的方子也不同尋常,且尤其擅長針灸,且不說旁的,單說將自己從牢中救出的那顆黑丸,竟能連宮中驗屍之人都騙過了,僅此一點便能說明他非同凡人。

鍾元曾同他講過他的醫術是祖上傳下來的,可他又說自小因家貧而不得入宮這一件,似又有些說講不通。每每姜芙想問,卻又怕沒個分寸踩到鍾元的傷心事,也就做罷。

隨著春日步來,啞婆婆的身子也好了許多,兩個人又能就伴兒上山採藥,因得外頭四處在打仗,兵荒馬亂,藥材價格飛漲,就連她們這樣採藥的散戶,賺的銀錢也是去年的一倍之多。

可姜芙隱隱覺著,京城似乎越來越不太平了,每次入城,都能看到不少百姓入京,進不來的便住在城外。

以現在朝廷潰敗的兵力,似根本抵擋不住蟄伏多年的北境大軍,他們一路南下,幾乎全無敵手,即便朝廷尚有猛將也難抵擋。

且聽鍾元說,如今的新帝酒色無忌,火都快燒到眉毛了,仍然每日酒池肉林,廣搜天下美人,不僅如此,還喜好服食丹藥用以壯身。

這樣下去,北境軍到京城,用不了兩年時間。

最近姜芙頻頻做噩夢,時常能夢到自己先前在牢中的時光,一閉眼就是滿處的昏暗潮溼,很少能一夜到天亮。姜芙時而心慌為前途而擔憂,卻不知同何人去說。

啞婆婆見她最近整日憂心忡忡,終是忍不住比劃著問她怎麼了。

姜芙往灶臺裡添了一把柴,一指了指心口處,一邊道:“我也不知道怎麼了,最近總是心慌,好像要生事似的,不知道鍾元在宮裡平安與否。”

啞婆婆雖聽不到,但靠她比劃,加上瞧看唇形也能猜出些,才想著如何安慰,便見著灶間門前有黑影覆住亮光,順勢瞧去,是不知何時回來的鐘元。

“姜芙,你隨我來!”鍾元是匆忙趕路回來的,手把門框,一口氣尚未喘勻,急急招呼。

灶臺前的姜芙猛回過身,倒沒想到他今日回來,驚喜之餘見他臉色不對,也跟著嚴肅起來,“怎麼了?”

“你來,我有事同你講。”他乾脆上前一步,將姜芙從凳子上扯起,拉著他急匆匆回房。

二人才一進屋,鍾元便急聲道:“姜芙,今日我不能久待,一會兒我置辦完藥材的事就得馬上趕回宮。”

他一頓,從隨身的布包中又取出一袋銀錢塞到姜芙手中,“這些你拿著,若有個萬一,你和啞婆婆就離開此地,有多遠走多遠。”

此言一出,姜芙心裡咯噔一下,看起來果真出事了。

“怎麼了?”姜芙手裡捧著沉甸甸的銀子卻壓不住狂跳的心臟。

一時間鍾元倒不知該如何同她講說,實難開口,猶豫良久才終啟齒道:“聖上......聖上......”

“聖上........馬上風,就是不久前的事,我們這些在外接辦的差人要馬上趕回宮去,想是這宮裡很快就要變天了,會變成什麼樣誰也說不準。京城怕是也不安全了,這兩日你不要入城,萬一聽到什麼訊息,就趕快跑。”

“馬上風?”姜芙雖曾嫁過人,卻仍是姑娘身,這詞兒她聽著奇怪,又覺著耳熟,反應一會兒才想起曾在醫書上看過,這一顧念,立即紅了臉,唇角尷尬一抽,“這怎麼......這麼個死法?”

一國之君,也太不體面了些。

早聽說新帝荒唐,這也太荒唐了些,登基未過半年,竟縱得自己一命歸西。

“時也命也,如今太子年幼,不足四歲,我朝前途未卜,只怕會天下大亂。”鍾元話未說盡,連新帝都擋不住的人,一個年幼的娃娃又如何擋得。

他怕崔枕安能回來,卻又盼著他能回來。

他能想到的,姜芙自也能想到,前些年在沈府學到的也不少,政事上多少也能瞭解些。

實際上當朝土崩瓦解在先帝駕崩那一刻就已經開始了,新帝不過是用他自身加快了速度而已。

北境,可謂是天時地利人和。

朝廷奸臣當道,誰樂意為一個四歲的娃娃出生入死?

“算了,既來之則安之,我哪裡也不去,這裡挺安靜的,我就在這裡守著你的宅子,左右我都已經死了不是嗎。”

“你怕他回來嗎?”鍾元心情矛盾,即便再不願,也終是提了他。

“我誰都不怕,過去的事同我都沒關係了,我會和啞婆婆好好的,只要你在宮裡一切小心就好了,從前我在書上看過,歷來改朝換代,新君是不會輕易殺舊臣的,更何況御藥房裡還都是能救命的人,就更不會動了。”

鍾元定睛望著姜芙的眼睛,此刻他真的很想問問她,若一切結束,願不願意同他一起去個安靜地方,遠離京城這個是非之地。

然,想說的話終是沒有開口,他怕她回絕,自己連個男人都不算,憑什麼痴心妄想。

他在心中無奈嘆息一聲,“我不能再耽擱了,得先回宮應急差,凡事你隨機應變。”

“好,你放心,我知道該怎麼照顧自己。”姜芙重重點頭。